我正在捏一尊罗汉,因为缺少两颗龙眼核充当眼睛而干着急。
“妹呀,你姨回来啦。”阿嬷踮着碎步从洗衣岸那边跑来,肥胖臃肿的身体一颤一颤的,她穿着花布衬衫,远看像一簇前进晃动的花影。
我猛地站起来,因为起得太快而感到眩晕。眩晕里看见一个瘦高的身影,卷头发,小眼睛,厚嘴唇……是妈妈?——是妈妈。
我一动不动地站着。一点也没有符合我妈妈的猜想:扔下手里的泥巴,蹭到她跟前,攀住她的腰,撒娇着要抱。妈妈本来含笑的脸上忽然僵住了。她走到我身边,蹲下来,把我手里的碎泥揉搓干净,嗔怪道:“这么大了,还玩泥巴。”
晚上,阿嬷到老屋去睡。妈妈把门关紧给爸爸打电话。她情绪很激动,带点哭腔对电话那头大声地嚷:“本来好好的孩子给你妈养得又黄又瘦,今天见了我不敢说话,到现在还一愣一愣的!我们从前在家,她的激灵样你不是不知道……这次,怎么说也要带身边我自己养!”
我呆呆地坐在床边,手里反复摆弄一根软趴趴的橡皮圈,感觉犯了滔天大罪。
凌晨5点,雾气还没散。爷爷送我们到车站,用他惯有的教书匠语气说:“多来电话,保重身体。钱的问题不要着急。”妈妈对爷爷的通情达理似乎感到很满意,车子开动了还唠叨不停:“你爷爷比你奶奶就是好。”
车子的颠簸和空气的浑浊令人昏昏欲睡。妈妈轻抚着我的背低声说:“睡会儿吧……”
我吆喝、招呼着三两个朋友大摇大摆来到歪脖子林的芒果园门口。每天下午三点钟他都会到巷口那家卖豆腐的人家里去坐着聊天喝茶。该死!守在园子门口的那只杂毛狗,怒目圆睁,伸出紫红色的舌头“呼哧呼哧”地向我们示威。剃头匠的小儿子陈阿明眉飞色舞地说:“我知道!”他飞快地跑回家,回来时身后已经跟着一条毛色鲜亮、威风凛冽的美女狗。两条狗一见面便开始试探、了解,没过一会儿就都互相追赶着到园子深处去了。陈阿明拍一个响亮的手掌,我们就纷纷进入了芒果园。
哇!一个、两个、三个……树上,地下。笑着,闹着,有的黄,有的青,有的微微还带点醉红。满是芒果的乐园呀!我们抢着捡地上熟透的芒果吃。陈阿明坐在矮树桩上把吃剩的芒果核上的丝儿舔得很干净,很柔顺,金黄饱满的芒果一下子只剩一具枯瘦泛白的尸骨了。吃饱了大家就纷纷拉扯衣服围一个兜,只捡青涩的往里装。午后三点的阳光还很灿烂。有树,有风……
“深圳东站,东站,东站到了!”司机扯着嗓子喊,把我从沉睡中惊醒,我立刻紧张起来,摇撼着还在打盹的妈妈:“妈!妈!我的芒果藏在米缸里,快要熟烂了,阿嬤要生气了。”妈妈听到司机的催促急匆匆地查看行李准备下车,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。
汽车放出一个沉重的臭屁,“哧”地一声,门打开了。爸爸早已带着小哥哥在车站等我们。小哥哥对我的到来似乎并不热情,低头自顾自玩一个蓝绿色的玩具模型。爸爸一把把我抱起问:“晕不晕车?要吃什么?”爸爸很高,我抬头就看到路旁的树上挂满了芒果,一个个饱满欲滴,在正午的阳光下闪烁,显得很多情。我兴奋地喊:“爸!看,芒果!”爸爸顺着我手指的方向望去,笑着摇头说:“是绿化芒,不能吃的。”听到这样的答案,我耷拉着头,趴在爸爸的肩上,不再说活了。
随着爸爸的走动,我把埋着的脸抬起来,那些奇怪的车啦人啦房子啦,连同路旁一排排的芒果树逐渐地往后退走了。这时我又在想夏天就要过去了,米缸里的芒果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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